回診日

    一周的时间，足以让许多事情发生微妙的变化。

    徐姗姗的脚踝已消肿大半，可以小心翼翼地着地行走。这一周里，霍冲保持着那种沉默却无处不在的照顾。他会在晚餐时自然地问她恢复情况，会让她在书房看书时坐在旁边——他处理工作，她翻阅他书架上的画册或小说，互不打扰，却又共享一室静谧。

    那晚相拥而眠的事，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，但某种无形的纽带已然系紧。徐姗姗开始习惯他的气息，他的节奏，甚至是他偶尔投来的、深不见底的目光。

    复诊那天，霍冲亲自开车。到医院停车场，他绕到副驾，很自然地伸出手。徐姗姗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，没有犹豫，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。借力下车后，她甚至没有松开，反而就势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。

    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次。

    霍冲垂眼，视线扫过她挽住自己的手，又落到她微微泛红却故作镇定的侧脸上。他没说话，只是调整了一下手臂的角度，让她挽得更舒适，然后带着她朝电梯走去。这个默许的姿态，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。

    陈主任检查后，笑着恭喜：“恢复得很好，年轻人底子就是好。再过一周，正常走路就没问题了，不过剧烈运动还要再等等。”

    从诊室出来，徐姗姗松了口气，挽着霍冲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，仰头冲他笑：“听到没？我快好了。”

    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，落在她灿烂的笑容上，眼底有光。霍冲脚步微顿，凝视了她两秒，才几不可察地“嗯”了一声，抬手，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。

    这个动作让徐姗姗心跳漏了一拍。

    晚餐是在家里吃的，李姨准备得很丰盛，说是庆祝她康复顺利。氛围轻松，甚至开了瓶度数很低的起泡酒。徐姗姗喝了一小杯，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，眼睛比平时更亮。

    饭后，霍冲在客厅沙发看一份财经报告，徐姗姗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客房，而是蹭到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，抱着抱枕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他。

    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家居衬衫，领口松了一颗纽扣，侧脸在阅读灯的暖光下少了几分冷硬，多了些居家的柔和。专注阅读的样子，有种致命的吸引力。

    时间悄然流逝。当时钟指向一个微妙的时刻，徐姗姗忽然放下手机，赤着脚（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）走到他沙发旁。

    霍冲从报告中抬起眼。

    徐姗姗俯身，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，凑近他。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甜香混合着一点点酒气，扑面而来。她眨了眨眼，长睫如蝶翼般扇动，然后，将柔软的唇瓣贴近他的耳廓。

    气息温热，带着红酒的微醺果香，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耳际。

    她用一种介于天真与诱惑之间的气声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又暧昧地问：

    “霍冲，今晚……我睡哪？”

    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。不，更像是一把钥匙，试图开启一扇早已松动、只差最后一丝推力的大门。

    她没有退回，依旧保持着那个极近的距离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，等待他的反应。那里面有小狐狸般的狡黠，有少女的试探，也有豁出去的勇气。

    一周的朝夕相处，一夜的相拥而眠，复诊时自然的挽手……所有的铺垫，似乎都指向此刻这个直白的问题。

    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霍冲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平板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侧过头，深邃的目光锁住她近在咫尺的脸，那视线极具穿透力，仿佛在审视她这句话背后所有的含义，所有的勇气，以及所有可能的后果。

    然后，他伸出手，不是推开她，而是用指尖，轻轻勾起了她一缕垂落颊边的长发，慢条斯理地别到她耳后。动作温柔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。

    他的唇角，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、极淡，却足以让徐姗姗心跳停摆的弧度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呢？”他反问，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几分，像大提琴的弦在夜色里共振。

    主动权看似抛回给她，但空气中弥漫的张力，和他眼中翻涌的暗色，早已给出了答案。

    这不是一个关于“客房”还是“主卧”的选择题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关于今夜，以及之后无数个夜晚，界限将如何被彻底打破的，最后的确认。